殷慧芬小说:屋檐下的河流(2)
殷慧芬说:“这篇小说是献给我母亲的。我从来没有单独写文章追思过母亲。但是在写这篇小说的时候,母亲常常在我脑海中浮现。”
屋檐下的河流(2)
老爸老妈不在家里的日子,我发疯般地没日没夜地在外面“野”。后弄堂里常常回响着奶奶呼唤我的声音。
这时候奶奶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了,她的两腿经常莫名其妙地痛,走路有时候就一蹶一蹶的。她脚痛的时候或者赌气的时候老爱躺在床上,骂一阵子人,喊一阵子难受,再就是打电话给华子和建国诉苦。有一年春节,华子和建国他们都在我们这里吃年夜饭,不知怎么说起了爷爷当年的病情,据说爷爷病危在医院里痛得龇牙咧嘴(晚上医生慈悲给一针杜冷丁止痛),爷爷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也没哼一声,连一边的护士小姐都忍不住流下了同情的眼泪。饭桌上华子和老爸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赞叹爷爷的刚强。
“老娘,要是你生病,肯定要作死了,我们要被你作得晕头转向、七荤八素了。”老爸和奶奶开玩笑。
“对,对,老娘一直老作的。如果生了病不知会怎么样了。到时候肯定作得我们先掼倒!”华子和建国笑着附和着起哄。
“×那,我作?我算得好弄了,你们看,我脚不好,今天还照样烧年夜饭给你们吃。人不是铁打的,作孽噢,脚一蹶一蹶的,邻居看了都说罪过。”奶奶边说边抬起腿炫耀着。
“你看,你看,开始作了吧?”老爸和华子他们开心地叫起来,奶奶也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那次的年夜饭带有某种先验的预兆。两年后,奶奶果真患了糖尿病,平生第一次住进医院。奶奶在医院的两个星期里老爸和华子他们都懒得去探望,他们并不觉得糖尿病是什么了不起的疾病。
奶奶知道自己患了糖尿病以后,果然如老爸预料的那样开始无穷无尽地抱怨,她不是痛苦呻吟要华子和建国他们立时上门送药,就是反复强调自己病情的严重和不同寻常,她细心捕捉电视新闻里关于糖尿病的种种报道,然后结合自己的病情加以综合分析,她在那个时候就明白自己是患了恶疾,她总是哀叹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了,“要死了”。四年以后奶奶果然因糖尿病引起的综合症而离开了人世。奶奶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人。
但是老爸和华子他们对于糖尿病缺少很深刻的认识,他们只是先入为主地认定奶奶是“作”。他们还发现奶奶一边喊缺医少药一边却藏匿了很多止痛药和消渴丸,他们认定奶奶其实是在赌气,是老人的怪癖,他们先是假装孝顺,替奶奶找了个洗衣服的钟点工,后来就在电话里一味地说好话,却迟迟不露面。华子还和老爸、建国开玩笑地说起一个“狼来了”的寓言故事。华子把奶奶比喻成那个说谎的孩子。
“老娘老是说自己不行了、要死了,总有一天狼来了,我们却麻木了。”
“老娘异出怪样的。后弄堂里的阿婆,也是糖尿病,人家照样买菜、烧饭,还汏衣服,和好人一样。”建国附和着华子的口气。
“老娘养了我们五个子女,年轻的时候老勤快的,浆洗缝补,样样拿得出,现在老了,变了,懒了。”华子回忆着过去的日子。
“×那,老娘有多少难弄,你们不住在一起,不知道的。”老爸也发牢骚。
“是呀,我是空口说白话,在作死。当心你们将来后悔。”奶奶听见了华子和老爸的议论,插进来说话。
奶奶去世以后医院里的医生总结说,奶奶的糖尿病由来已久。回想起来,奶奶蹶着腿在弄堂里蹒跚,大声呼唤我吃饭的时候,在那个时候奶奶已经是恶疾在身了。
华子他们却不知道。或者说他们没那份耐心去知道。
“跑街哎!乌虫哎!吃饭了!”奶奶蹶着腿,散乱着白发,一副邋遢相地在弄堂里亮相。很多人都摇头叹息。
“这人家完了。一大家子人只剩老的老、小的小,完了。”
“老太养了几个?”
“五个吧?现在就臭虫在身边,臭虫又不是好料。其他人也死人不管。”
“哪能管?你没看到梅子来,经常被她骂的。这也不好,那也不好的,梅子一气就再没来过!”梅子是我安徽的姑妈。
“噢,你看,乌虫跑街来了!跑街,你当心外面有人贩子!”
“跑街才不会上人贩子当了。拆天拆地的人,要么倒过来卖人贩子。”克腊夹在人堆里大声地说笑着。
我在这样的呼唤和议论中大摇大摆地走进弄堂,在众人的注目中我觉得自己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。
我的铁哥、铁弟是小黑皮和一梭。我们在弄堂里四处巡逻、惩恶扬善。比如有一天我和小黑皮、一梭发现弄堂里有户人家老是门户禁闭,还安装了一只门铃。我们觉得愤愤不平。我们弄堂里家家户户都是大门敞开,我们从不掩饰和隐蔽我们的生活。我们决定报复。我们轮流上阵踮着脚尖不断揿那只讨厌的门铃,然后迅速逃避。我们躲在暗处观察,看到那户人家随着铃声不停地开门关门,愤怒和绝望的咒骂随之而起。我们乐不可支。他们也曾经设下陷阱企图逮住我们,幸亏我很早就从老爸那里懂得了世道的险恶,我们的行动更隐蔽更敏捷也更频繁了。
一个星期以后他们终于把门铃拆了。
和小黑皮、一梭跑遍了苏州河上的大桥:四川路桥、河南路桥、乍浦路桥、外白渡桥……四川路桥堍旁的邮政大楼是我们的游乐场,我们居高临下从宽宽的扶梯把手上滑下来,吓得女人们尖声嚎叫。我们在外滩游荡的时候,和那些金发碧眼的老外落落大方地打招呼:“哈罗,我打脱侬头!”逗得老外一个个哈哈哈地傻笑。在外白渡桥的桥堍,我还翻越过俄国领事馆的铁栅栏,我在草地上撒了一泡尿就很礼貌地原路返回了,我没犯傻跑到屋里,我知道屋里会有警铃还会有保镖。有一年夏天我还试着下了苏州河,我在河边摸索着挪步的时候,一梭和小黑皮在驳岸上吓得大叫。我后来很快就逃上了岸,我在河里看见了一只漂浮的死老鼠,我天不怕地不怕,怕的就是老鼠。河水的臭不可闻也令我逃之夭夭。那天我在阳光下暴晒了好一阵子,直到我的小裤衩不再湿淋淋地裹着屁股我才回家。我至今还以为苏州河是一条肮脏的但是有趣的河流。
莞莞的老妈有一次打量着我说这个孩子真可怜。莞莞的老妈是在学校里当老师的。我后来背上了书包,可是我坐不住,我在教室里度日如年,我看到老师就讨厌,他们不是告状就是罚我写字。老爸常常拿他柜台里的商品打发他们,勉强换取他们给我一个及格。我被迫写字的时候我会想到莞莞练琴的样子,莞莞不仅要写字还要练琴,我想起我在邮政大楼和俄国领事馆里得意忘形的潇洒,我觉得莞莞的日子才说得上可怜呢。
后弄堂里我最喜欢的女孩子是莞莞,虽然我讨厌她练琴。我跟莞莞说将来让我老爸和老妈住到阁楼上去,你要和我住在一起。莞莞摇摇头说,她将来不会在这种破地方过日子的,她要住到花园洋房里去,房子前面还有漂亮的游泳池。莞莞让我到她的花园里去当钟点工修剪花草,我凶巴巴地说假如我在那里当钟点工我会用剪刀把你杀死,莞莞就哭起来了。
有一次我还真碰上了人贩子呢。那是我六岁的时候。是冬天吧,很晚了我还在外面玩,一个很瘦很瘦的女人拉住我,还亲热地摸我。我不喜欢瘦的女人,我不要她来摸我。瘦女人提着一个很大的旅行袋。
“小弟弟,你知道火车站往哪儿走?”
“你叫一部差头么。”我不以为然。
“差头是什么?”
“差头就是出租车。你是乡下人呀?”
“你不要老嘎嘎的,你肯定不认识火车站。你有本事领路吗?”
“火车站?飞机场我也认得的。你跟我走。”
我和那个瘦女人走了百来步路,我们经过一家医院,我在那里就开小差了。
白天的时候我和蓓蓓、一梭在医院里玩,我们隔着产科门诊室的玻璃窗偷窥。我看见墙上挂着“孕妇操”的示意图,我和一梭在外面模仿着做操,我觉得很好玩。蓓蓓被我们俩逗得乐不可支。她说她将来一定要到这里来生孩子,生一个美丽的孩子。这时候两个女医生在我们身后走过,肆无忌惮地说着话。
“今晚要热闹了,产科大概有十个孕妇要生吧,还有两个说不定要剖腹产呢。那些产妇叫起来真讨厌。”
“你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?是88(发、发)的日子呀。都说今天出生的孩子是财神转世。你没看见八床的女人?吵着要朱医生在今天给她剖腹!谁知道这十个临产的女人吃了什么,都凑在一起了!”
“真是不要命了。唉,热闹啊,十个孩子要出世,上海住房更要紧张了。”女医生咯咯笑着走远了。
我和瘦女人走过产科医院的时候,我瞥见院子里的草坪静静的,大楼的灯光参差不齐地亮着,我感觉到一种等待的气息,等待孩子出世的气息。我觉得这时候的医院比破火车站要好玩得多,我就悄悄躲进了医院的围墙,我听见瘦女人在外面压低了嗓音叫我。
“小弟弟!小弟弟!你躲在哪里?出来吧,我们一起去乘差头!”
我说过我不喜欢瘦的女人,即使她请我乘航天飞机我也不稀罕。我头也不回地溜进了医院大楼。
那天晚上我在医院里也没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。我在紧紧关闭的产房外面看到十几个愁眉苦脸的男人,我还听到里面有恐怖的叫声和凄厉的哭声,我后来设法钻进了产房,我一眼瞥见门边的产妇张开着两腿,有人发狠地按住她的双臂,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爬在她身上,正使劲用膝盖顶她的大肚子,产妇痛不欲生地喊着、哭着、挣扎着,突然,鲜血从她的下身喷涌出来,我脑袋“嗡”地一下以为这是在杀人,吓得我拔腿就逃。
我后来听到孩子的哭声,我没有想到孩子出生是这么恐怖和血腥,我晕头转向在院子里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到大门,我在深夜的大街上狂奔,对着空无一人的城市我发问:我也是在如此黑暗的时刻,在老妈的惨叫声里来到这个世界的吗?我一溜烟回到家里我跟奶奶说了瘦女人的故事,我没敢说我在医院。奶奶说,鸭肫难剥,人心难料,这瘦女人肯定是人贩子呀。
“你知道吗?人贩子把你拐到乡下,白天逼你做苦工,晚上把你剥光衣服绑起来,吃的是糠、穿的是草,或者抽你的脚筋剁你的手,把你弄成坏脚、坏手,逼你到城里当乞丐、当垃圾瘪三……”我在床上躺下的时候,奶奶还在嘀咕。
我哇地尖声大叫,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抗议。奶奶捂紧了耳朵不再恐吓我。刺耳的叫声拖得很长很长。好莱坞电影里的警车在大街上追捕,一溜烟要撞翻好几辆林肯、凯迪拉克,我的叫声惊醒了整个弄堂。无数的窗户在顷刻间都打开了。
“是着火了?地震啊?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什么地震?胡扯!我说呢,又是跑街!”
“有其父必有其子,臭虫小时候也是小流氓。乌虫跑街这只小赤佬将来要当强盗的!杀人放火都会的!”
“这个小孩没指望了,无法无天!你没看到白天他捉弄他的奶奶。真是作孽哦!”
“有什么办法?他父母都不管,你急什么?皇帝不急急太监!”
那阵子家里基本就我和奶奶两个人。老爸很少回家,他是要造成既成事实来逼老妈离婚。老妈白天睡觉晚上出门,独来独往的。她显然无暇顾及我。只有奶奶不得已地在照顾我。我不明白老妈为什么总是做晚上的班,而且她涂脂抹粉的,还喜欢把头发染成金黄色,像是去参加外国使馆的盛大舞会。对此奶奶有很恶毒的解释。我绝不在这里重复。我不喜欢我的老妈,但是我也不愿意听奶奶损她。我觉得奶奶和老妈是隔了一层的。而她们对于我,意义虽然不同,却都是无法抹杀的。
老妈有一阵子突然说要出国到日本去。她到处张罗借钱,打电话找华子、建国,还打了长途电话到北京,我有个老伯在北京。按照奶奶的说法,他在一家非常重要的国家机关里当非常重要的官。我从未见过老伯。爷爷过世的时候他匆匆回来奔丧(至今还有人说起那两天弄堂口停着的他的黑色专车),至此他再没有回过上海老家。据说他因公务几番到过上海,但是他大公无私没有顺道来看望看望奶奶。奶奶对这样的传说不置可否,她说皇帝也有穷亲戚,不来也好,哪一天他回来了,一定轮着我到阎罗大王那儿报到了。
老伯并没有应我老妈的请求而资助她,他只是给奶奶打了一个电话,奶奶说这个好吃懒做的女人到日本能干什么?现在是笑贫不笑娼,她是要去做东洋煤饼,去卖×卖肉!老伯就没再给老妈任何回音。
老妈找老伯的事让老爸知道后,老爸怒不可遏狠狠地揍了老妈。老妈痛得趴在床上痛哭流涕、滚作一团。
“你找天王老子,你也不要去找我老哥!你丢人现眼!”
据说老爸小时候被文攻武卫打得皮开肉绽的时候,是老伯去把老爸保释出来的。老伯比老爸大整整十岁,他那时候已经穿着公安制服在街上耀武扬威了。
“你看你,一副小流氓的样子,真是塌台!单位里都知道了,知道我有个弟弟是流氓,关在文攻武卫指挥部,你让我抬不起头来,我今后怎么革命?要不是姆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,我不会来丢人现眼的!”老伯愤怒地抱怨着,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。
“你放屁!你才丢人现眼呢,你点头哈腰的,你是缩货!×那,我没要你来过!我现在就回进去,我情愿被人打死!”老爸气冲冲地回头就往高房子里跑。老伯飞身过去,一把攥住了老爸的胳臂。
“就这一回,臭虫,你以后别指望我来帮你!”老伯怒不可遏对老爸饱以老拳。他后来不由分说连拖带拽地把老爸拖回了家。
从这以后老爸和老伯就誓不两立,形如路人。不久以后老伯就晋升去了北京,他们俩再也没有和好。
老妈借钱的策略在华子和建国那里也吃了闭门羹。她最终没去成小日本也没做成东洋煤饼。奇怪的是老爸倒慷慨地给了老妈五千元钱。后来我无意中知道老爸其实是想用这五千元钱打发了老妈,让她走得远远的。我知道真相以后很同情老妈。尽管我已经和她疏远了很久。
不管怎么说,老妈终归是我的老妈。记得有一天老妈心血来潮突然给我买了一只大蹄膀,煮熟后我整整吃了三天。三天里我每天都要在蓓蓓面前夸耀。
“这是我老妈买的。有这么大、这么沉……”
“讨厌,蹄膀是肥肉,我看了就恶心。”
“×那,你妈从来没替你买过,你妈不喜欢你!”
“你妈才不喜欢你呢!你就知道三角地菜场,你到过锦江乐园吗?”
“锦江乐园算什么,过时的东西!你洗过桑拿吗,你按摩过吗?那里一个穿三点式的小姐搂着我替我挖耳朵,休息室里有空调有冷饮吃、有碟片看……哼,你没去过。土包子一个。”
“你是小流氓!垃圾瘪三……”
“你是鼻涕虫!你难看死了,没有小姐好看……”
我对着蓓蓓做鬼脸,蓓蓓呜呜哭着上楼了。我洋洋得意。迄今为止我们那些孩子群里,我是唯一享受过桑拿的。这得感谢我的老爸。至于三点式却是我编出来的,不过电视里经常有这种镜头,决非我胡编乱造。
那天老爸带我去洗澡,他喊了一辆出租车,我们一起到了家五星级宾馆,我们就在那儿洗的桑拿。其实我觉得坐在蒸气室里是活受罪,而且我不愿意光着身子和别人挨在一起,看着自己的命根,我想起我那“乌虫”的绰号不免害羞。我骚动不已,终于惹得老爸发火驱逐我出境。
我从蒸气室里逃出来以后,在豪华的休息室里玩了个痛快,也喝了个痛快,等到老爸通红着脸出来的时候,我已经喝了十罐可乐。我让老爸付出了高昂的代价。幸亏老爸口袋里有钱,他很潇洒很大方地付款。邻居们都说老爸从小到大就是脱底棺材。老爸带我出门扬手招车的时候,我就紧紧依偎着老爸,我感觉到路人注视的目光,我慢慢地上车,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我的快乐,看到我倍受老爸宠爱。
有一次,我和小黑皮、一梭拼了辆出租车,到五角场找我们的老爸,他们在那里打麻将赌钱。记得是元旦的深夜,待我们上了车以后,出租车驾驶员说看不懂了,现在六、七岁的小孩子也会喊差头了。
我坐在驾驶员的旁边,我说我从小到大没乘过公交车,我是乘差头长大的。我一点儿也没说谎。我出生的时候是华子借了朋友的林肯豪华车来接我的,据说那时候这辆车在上海滩还是十分醒目的。华子是个很有办法的人。可惜我在林肯车上又是吐又是尿的,吵闹不休,把华子气得半死。后来半道换了辆差头,奇怪的是我上了辆破夏利就绽开了笑容,华子说我是穷人的命。以后我每每跟着老爸出门,要差头就叫夏利。
“幸亏我这辆车是夏利,要不我就见识不到你们这些小爷叔了。”驾驶员一口苏北口音,长了一只鹰钩鼻子。
“那当然。以后我自己买车,我就自己开了。”我一边说一边指点着路,我曾经跟老爸到过五角场他朋友的家,我知道怎么走。
“喔吆,口气比力气还要大。现在的小孩不得了,个个都开过眼界了。社会是开放了。”鹰钩鼻子呵呵笑着,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。
“买汽车又不稀奇的。有本事到虹桥去买洋房别墅。你不是要跟莞莞结婚么?莞莞就要房子,不要汽车。”一梭在后面敲敲我的肩胛,很阴险地嘲笑我。
“我不要跟莞莞结婚!×那,你去跟莞莞,你去!”我使劲把一梭的手从肩上拍下去,我脸涨得通红。
“你激动什么?脸都红了。你不要莞莞,你干吗一天到晚跟在她的屁股后面,你鸡巴发痒,你想××,你以为我不知道?”一梭又用力推了一下我的背,他欺人太甚。
“你自己想××,你是个下流胚!你是一梭!一梭就是鸡巴,臭鸡巴!”我怒不可遏地转身跳起来,抓住一梭的衣领就打。一梭也不是省油的灯,他抱住我的肩膀,用头撞我。
“竟然还有叫一梭的?用在男孩身上倒是很形象的。好了好了,小爷叔,骂得文明点……不要打了,再打我送你们到警署去!”鹰钩鼻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警告我们。
“我们还不到犯罪年龄,你不要吓我们。”小黑皮在一旁很老练地反驳他,这时候我和一梭重新已经坐好了。
“我佩服,我佩服。上海有了你们,将来不得了,都是了不起的模子,和世界接轨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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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来源:费洛蒙的情趣世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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